[文化]葛水平：河流带走与带不走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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葛水平，1965年9月出生于山西沁水县，长治戏剧研究所编剧，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，长治市文联主席。出版诗集、散文集《灵魂的行走》，包括中篇小说《鞭笞》、《大地》、《天堂》、《狗狗》、《呼唤山》等。，还有小说《呼唤山》

蝉鸣柳梢，清流映月，时光仿佛抹去了我的现在。我袖手旁观河在山谷中，那里没有清澈的小溪和羊粪蛋。我问刘舒，你在看什么？时间固执地把你留在这里，你的叶子像竹叶。我一直觉得你是北方的一株竹子，秋情夏乱。多年前蝉落在你的枝头。你能感觉到吗？蝉鸣时，夏天已经很深了。

这条河叫蒲沟河，源头应该是山神坳的后沟。山沟里有很多岔口，有一条河以村前村后命名。两条河，一条普沟河，一条枣林河，出了山流入十里河，然后一路流到沁水县古贤河，再从段市镇流到沁河。很多年前，我和爸爸去后山筛鱼虾。泉水中生长的虾真的很好吃。一铁锅河虾和山韭菜一起炒，带到院子里。贪得无厌的人是等不到筷子的。一条河的泉水，在暧昧的夜里，像针和线一样，消磨着我童年的欢乐。

十几年前，我的小爷爷葛奇福从山神坳来到镇上，扛着一袋蛇皮鸡粪。他让我在阳台上种几盆胡椒。当那袋鸡粪带着小伙子进屋时，气味挤进来了。不知道该不该在阳台上养朝天椒。小爷爷进门的第一句话说:蒲沟河太细了，河里长了狗尿苔。吓了我一跳。几代人都指望着喝普狗河的水活下去，水却断了。小爷说，好吧，凹里没人住，我还能活几年？我怕断河会断了我的人脉。

几年后，小爷去世了。一场雨后，我看到我祖先的水箱被用在院子里收集雨水。秋风初起，还能荡起涟漪，心里难过。之后山神坳只剩下一家。我叫他叔叔。叔叔一只眼睛瞎了。我回到家，坐在他对面的炕上。大叔说:“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向你要求过什么。去年秋天，当我停止收集食物时，我的眼睛疼了。我以为是秋虫的诡计，疼。慢慢地，核桃变得又肿又厚，厚厚的眼睛火辣辣的。”伊娃带我去长治看病。医生说是眼癌。我怕我快死了。我说:世界上的癌症好治。如果剜出来有一只眼睛，还怕世界不适合自己的心吗？大叔说:“去你妈的，你说的倒轻松。我只想请你保持我的眼睛。一只眼睛看路，捡水就绊倒。一桶水能洒一半。”。

那时候山沟里没有水，不是河沟里的水就没了。

后来有自来水，也是从对面山上引过来的。可惜这一天没怎么享受，舅舅就被埋了。山神凹真的破网了。野草疯长，窑顶坍塌，年轻一代搬走。村庄就像丢在身后的羊粪蛋，风景依旧，只是流量很少。在冬天温暖的阳光下，我一次走进一座窑子，灰色的空.倒塌了石板地、泥墙和老树让我在一个下午就能穿越脑海，那时的洞穴多么年轻。木梁椽清晰地发出活动筋骨的声音。多么好的一个村庄，宁静而美好的阳光充满了每一个洞穴，多么不寻常，激动人心，生老病死，再也回不去的过去。时间悄悄地过去了，突然，洞穴成了村庄的遗迹。河流，坏水无处可去。死去的人和事都没了，在消失的时间里也没了。我嫉妒这一次，我对一切都很贪婪。我太贪心了，山神都成了荒山野岭了。

我多么想找到炊烟般的烟火，找到满山的羊，找到从窑顶滑到门槛的阳光，照亮一群觅食的鸡。我穿着紫色的格子布，只点了一下头，就找不到亲人了。山神娃成了我永远的眷恋和诱惑。生命在白天萌芽。突然，这张图变成了印象，沉淀在记忆的山谷深处，变成了转瞬即逝的影子。这里所有的经历都在陆续展开。人们过去的精神空已经化为一架薄如纸的飞机，文字也随之跳跃。山神和山女经历的简单过程就站在我面前，就像在为一个远方的旅人担忧——我是唯一一个已经用嘴唇发过誓的传人。

没有什么比一条没有挣扎和悲伤的河流的消失更让人着迷了。正如伯恩斯在诗歌中所描述的:“我从未见过野生动物感到自怜/鸟儿冻死，从树上掉下来/没有自怜。”这条河就在人们眼前，没有人能记得它的消失，除了长长的流水变成了季节性的河流。雨再从天而降，河水的季节就没了。蒲沟河是沁河的一条小支流，小到没有任何意义，包括没有在地图上标注。可悲的是，它的岸上有感情的生物。我走在河沟里，有黄花蒲公英，一簇簇鸡冠花，苦菜，一只壁虎从我脚边走过；我还看到一只蚂蚁抱着一只蚊子在河边的鹅卵石上。风吹了，蚂蚁不动了，风吹了，它继续爬。书上说植物会在消失的地方重新出现。会吗？亲爱的话，你会骗我吗？考古学家在上个世纪将木船划入罗布泊。我们都知道古罗兰是一个巨大的村庄。一个村庄的活力最初是由一条河流创造的，在河岸上，它最终沦为坟墓。我是多么孤独寂寞。每个人只有一个故乡，就像每个人只有一个祖国，只有一个母亲。一个人一生要走很长一段路，一说起山的洼，我心里就难受。

栖息在普沟河岸边的洞穴，从柔软肥沃的土地上长出的耳朵，听到了时间的叹息和它心中的激动，同时也听到了爱它的人在寂静的土地上对生命的守护，对时间无与伦比的回应，以及永远不会撞上它的转瞬即逝的繁荣。面对时间，我只能向圣者感叹:逝者如斯夫，逝者如斯夫——我感觉与光宇相连，戳破了空的沉默，我写下了一页忙碌的文字。

这一切都始于我对它的热爱。时光飞逝。多少生命的骨骼被深埋在时间里，亲情、友情、爱情最终停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，在那里人们可以呼吸到月亮和水的芬芳。对生活的拒绝，让我的爱在文字中得到回报。当这些死去的生命经过我的文字，我体会到温暖与悲伤，惆怅与留恋。“但要让爱情接近，你必须相信，而无情的对面是山河。”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诗，但它联系着我内心的感受。时间就像中国画的空灵境界，明知一切皆有可能，却愿意在累的时候沉迷其中。留恋于天地之间，秋风年年吹，春草年年枯。死者以另一种方式生活在现实中。

一位作家曾经说过:“一个人的血亲被埋葬的地方，都是故土。”

我说:“只有你亲手盖过房子，养育过后代的地方，才称得上是故土。”

很多东西都消失了。记忆偷偷溜进来的时候，神鳌山的土路上有橡胶双轮车的车辙。在山脊上，有我亲爱的村民们穿着大裤裆裤、戴着草帽和锄头的背影。河沟里有青蛙，七八颗星星，两三场雨。现在，青蛙总是以不朽的语言响起。

每年天朗气清的时候，我都会回到神鳌山，一路上想着坟头下有人间之爱，有一次早出晚归，有一次逗猫逗狗，有一次只靠躺着影子就融为一体，全部化为乌有。无法融化的是糙饭里的真情。随着人生的路越走越远，我终于明白，生活中有什么东西更重要。首先我确定不是物质。

谁能阻止幸福家庭中某一天你会去哪里的到来？谁能阻止河流走远？既然不能，这辈子还有什么结不能转！

山神之巢，图片转自葛水平博客